那一次兩人看完電影後,沒有像前兩次那樣,再去那一家雅座,他心裡是有一點想,不過當她開口說:「我們去吃綿綿冰好不好?」時便放棄了念頭。

那一次的吃綿綿冰,和看電影一樣,是第三次。如果說第一次是像剛入口,第二次則是像冰在口中慢慢地溶化,那第三次便是冰完全溶化後的回甘與舒暢,因為她不只嘴巴喊著:「真好吃。」連表情也有七分像電視裡的冰品廣告人物那樣地享受。可能是心情更輕鬆的緣故吧,畢竟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即便不是她最希望的結果。

「你知道嗎?我要出門時吳雅琪問我:『要跟他出去啊?』。」享受了幾口冰之後的她說。

「哦,上班時妳沒跟她提到嗎?」

她邊嚥下口中的紅豆邊搖頭說:「從你突然跑來補習班找我那一次之後,我都沒跟她談到我們有再見面的事了,她也都沒問。」

「那今天怎麼會問?」

「不知道。」

「她應該知道我們還有再見面吧。」

她點點頭說:「嗯。」

早早就吃完的他,看她也快吃完時說:「要不要再吃一碗?」

「好啊,我要綠豆口味的。」

很快地,店家又送來兩碗。

「吳雅琪好像不喜歡妳跟我見面?」他送了一口冰入口之後看著她說。

「你怎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是嗎?」

她點點頭。

「為什麼?」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因為…」她欲言又止。

「怎麼不講了?我又不會怎樣。」

她先是吃了一口冰,再一副好像下定決心的樣子說:「因為她認為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玩一玩而已,還說你看起來很花。」

「啊!我看起來很花?」他有點驚訝,「如果她說李俊傑或藍聖琅很花,那我不否認,但是我,妳看會嗎?」

「她說你們那幾個都一樣。」

「喔。那妳覺得我也是嗎?」他硬是要她回答。

「你喔…」她停頓了一下,以聽起來有點無奈的語氣說:「好像也是。」

聽到她那樣的回答後,他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怎麼一直看著我不說話?」她忍不住問。

「沒啦,只是在想,妳覺得我花,那怎麼又跟我交往?」

的確,「問世間情為何物?」相信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一個自己為何喜歡或愛上某個人的理性理由,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呢?只能說,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人類特殊的、與生俱來的,對於人或事物的偏好,是一種由剎那間轉化成永恆的感受,除非經過強而有力的破壞。

當時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為什麼和他交往她雖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樣的交往只能淺嚐即止,所以她才會有「陪他一段」的決定,不過她一直沒向他表明。至於何日何時會是終點呢?她沒設定,完全交由感覺來決定。

或許是不想讓那樣的話題破壞她美好的心情,所以在回答「不知道」後,她轉移話題說:「好啦,不要談這個,我們去成大散步好嗎?」

那是他第二次和女性逛自己就讀的學校校園,第一次是和在冰宮邂逅的那位不知名女子。那是在和那位女子約好了吃過晚餐再去看電影,而該位女子突然說不想看電影後,他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便帶那位女子逛成大校園。那一次的散步經驗永遠烙印在他的記憶中,因為是從晚餐後直到近午夜才結束,而且他還帶著溜冰造成的腳踝的傷,再則,直到近午夜時,他說他明天早上有課得回家了,沒想到那位女子說她明天休假還不想回住的地方,他又再次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隨之,一個大膽的決定——他逕自拉著那位女子的手,走回停機車的地方,騎往一家旅社——使得他有了人生的第一次經驗。

那樣的經歷,有不少同學知道,因為他是隔天中午才回到學校。

大一時同學大多數都在學校的自助餐廳吃午餐,當他進到餐廳排隊點菜時,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視線搜尋了一下,看見不遠處幾個已經在用餐的同學,當中和他一起去溜冰的都在。當他端著餐盤走向他們並坐下後,所有人都停止了用餐的動作看著他,他知道他們在等他報告一切,但他只是悶不吭聲地吃著午餐。

好一會後,有一個忍不住了,像是首先發難地說:「看你早上沒來上課,我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了。」

另一個接著很篤定地說:「你昨天一定整夜和那個女生在一起沒有回家。」

一聽到那樣的質疑,他馬上問:「怎麼說?」

「因為早上有兩堂微積分,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翹課。」

其他的人馬上齊聲說:「有道理,說!是不是這樣?」

「我昨天有回家,只是半夜才回去,實在是太累了,爬不起來。」他仍不想透露半點實情。

「少來了,你最好老實說,我昨天可是有借你錢哦!」一個那一天有借他錢的同學,以討人情的語氣說。

那一天他口袋裡只有佰來元不夠兩個人吃晚餐和電影的開銷,而情急地向一起去溜冰的五、六位同學開口說:「一人借我一佰塊。」有的則是大方地借他兩佰塊,又因為沒去看電影,所以他才有錢付旅社過夜的費用。

那位同學一講完,其他幾個有借他錢也都馬上說:「我也有借你錢哦!」

人情債應該如何還?見仁見智。有句話說:「受人點滴,報以湧泉。」不過他覺得幾個同學臨時借錢給他,只能算是年輕人間的情義相挺,不足以稱得上是恩惠,所以他不打算連在旅社時的一切細節也招了,但他為避免同學一再追問,當時便說:「沒錯,我昨晚沒回家,我和那個女的在旅社過了一夜,其他的,你們自己想像吧,不要問我。」

那一天過後的幾天裡,他感覺到,不只是當天不在餐廳的同學,連一些認識的學長在系館碰到他時,都對他講了弦外之音的話,聽起來似乎都知道那件事。至於班上的八位女同學是不是也知道,就不得而知了,因為他對女同學都一律以禮相待,沒有交情好到可以言談毫無禁忌的。

那一晚,他帶著她先到成功校區看他上課的系館,再沿校園內的柏油路散步,走過地下道到光復校區。光復校區有一棵大榕樹和成功湖,她當然不陌生,兩人就坐在成功湖畔的椅子歇腳。一開始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後來,在迷人的校園夜色的誘惑下,兩人又像在她家附近的田野旁那樣地感受著對方,直到實在是受不了蚊子的攻擊才踏上歸途。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boringenigm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