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國中生、高中生的髮型受管制的年代,在那樣的年代,成績很好的國中生,班上的同學是沒有異性的,用意是讓大家能將所有的心力放在課業上,聯考能考上明星高中,甚至以後能功成名就。

我國中一年級便被編入那樣的班級,取決的標準是經由一次考試,範圍當然是小學課程,稱之為「能力分班考試」。正式上課的前一天,乖乖牌的我,請當時住在我家的小阿姨,以簡單的工具剷除了我的三千煩惱絲。隔天去學校後,發現全班只有我一人是光頭的,才知道原來規定沒那麼嚴苛,還保有一些人性。

當時的我除了誤認規定之外,在落髮的當下應該沒有破釜沈舟的決心,因為頂著光頭的我,還是會注視一下校園中的女生,而且頭髮再長出來之後,就沒再剷除了。

成績的好壞是當時同學們將校園中的女生分類的最常用的方式,反之女生也是常以這樣的方式來區隔男生。這樣的方式不能講對或錯,是時代的背景造成的,因為那是個很多男生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年代,做農事做怕了的我,便是以此為目標向人生未來的旅程邁進,即便是後來漸漸察覺大多數成績好的女生的外型都吸引不了男生的注目,而「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顏如玉」的衍生意義在物以類聚的定律下,應該是指成績好的女生,不過至少還有「黃金屋」在等著,所以我還是未曾動搖。

相貌是百分之百遺傳自父母,智力先天的成份也很大,但為何走在校園中的女生,引人注目的絕大數是成績中下的?我直到大學參加幾次舞會後,才體會到箇中的原因其實是人類原始的欲望作祟居多。因為,校園中成績中下的女生,有很多是將心思花在非課業方面的事情造成的,服裝儀容變花樣是最常見的。當時的學生連頭髮的長度都不能自主了,變顏色當然更是免談,那她們能變出什麼花樣?有將書包背帶調整到最長的,有在書包上彩繪的,有偷偷戴耳環的,最多的是在學生裙的長度動手腳的,雖然不敢囂張到短的不能再短的程度,但已足夠吸引男生的目光了。

當時那些喜歡在自己的服裝儀容上變花樣的女生,總給人很喜歡玩樂的印象,完全不依照大人們的意思好好地成長,以致於不知從何時何處開始的,台語「落翅仔」被用來形容這一類的女生,後來並演變成更負面的涵義。不過,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的,這個詞自然地從日常生活中消失了。

乖乖牌的男生在學生時代普遍都覺得在人生的旅途上,落翅仔與他們就像數學課本裡所講的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兩條平行線,因為乖乖牌的男生不會玩樂,我就是其中之一。從落翅仔的角度來看,則是覺得不會玩樂的男生很無趣。所以兩者之間難以迸出火花。

當然,書讀得好與不會玩樂兩者非必然是等號,玩樂不只花時間,更重要的是要花錢。將心思放在書本以致於成為乖乖牌,甚至被稱為書呆子的男生,在當時有大部分是家庭的環境使得他們只能認份地那樣度過成長階段。如果環境許可,有多少青少年願意放學後就乖乖待在家,甚至幫忙做事呢?我的一位國中時期的同學,就是家庭環境可以讓他在青少年時期過著五彩繽紛的日子。如果說,權貴之子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富二代是含著銀湯匙出生,那我這位同學可以講是含著牙籤出生的,姑且稱為「微小開」好了。

我這位微小開同學,稱得上智勇雙全,不只課業與玩樂兩者兼顧,連打架鬧事也會,高中還考上第二志願的學校,是落翅仔樂於往來的男生。從高中以後,我就常聽到他和什麼樣的女生在一起,不只有落翅仔,也有清純玉女型的,偶爾也會在家裡辦舞會。當時年輕男女之間的親密程度習慣借用棒球術語來形容,常會聽到他與哪一個女生到二壘的程度,哪一個女生到三壘的程度,雖然他從沒承認,不過我和幾個國中死黨都心知肚明,他高中時期揮出的全壘打絕對不只一支。我這位微小開同學的相貌雖然不算醜,但膚色黝黑,身材五短,卻經常有連跑四個壘包的機會,反觀我,只有兩次擊出界外球的經歷。一位熟知其風流史的國中死黨說,微小開同學歷任女友的身高都不會比他矮,甚至有高出將近一個頭的,真令我佩服。

直到讀大學後,我才與落翅仔有所接觸,其中有兩次是替同學找女生辦舞會。第一次是透過國中的死黨牽線,請一位就讀當時在我所居住的城市是以愛玩樂出名的私立中學的高三女生L幫忙。不過舞會是重新約定日期才辦成,因為第一次約定的時間到了時,我、L及我的同學們站在出發的地點——我就讀學校的其中一個校區的門口——卻不見L所找的女生,後來才陸續來了兩、三個,最後一個到達時說她是從另一場舞會趕來的,其他的女生都還在那裡,講完後馬上走到門口圍牆邊昏暗的角落,從手提袋拿出一件衣服,在眾人的面前換了起來。當時,覺得已被放鴿子的我,無心欣賞,不過我的同學們可是看得目瞪口呆。

結局是,真的被放鴿子了。我知道錯不在L,但還是不高興,所以當只剩下我和L時,她小妮子竟然問:「那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回家啦!」氣頭上的我大聲回答。

不過馬上又覺得自己未免太沒風度了,所以就請才第二次見面的L到對面的冷飲店喝飲料。而不願意讓事先個個興致勃勃的同學失望與看笑話的我,當場又跟L敲定新的日期與時間,而且要她務必達成使命。

當我再一次向同學講,並且掛保證之後,可能他們有宣傳曾經目賭春光乍現的場景,使得一些很少參加舞會或是比乖乖牌還要乖的同學也表明要參加的意願。

L果然沒再讓我下不了台,舞會終於在一個與我國中的微小開同學的家境相仿的同學家裡舉行。當天的男生除了我將近一半的男同學外,還有一個學長,女生也為數不少。由於我的同學大多數是不會跳舞的,我自己也只會跳「三貼」,所以當天所播放的歌曲大部分是抒情歌曲,女生意見如何我無從得知,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下場跳,L也沒有向我反應,而且她也都沒下場,原因是我的同學誤以為她是我的馬子,所以沒有人邀請她。

當天發生一件讓我和同學都一直津津樂道的事,也讓我見識到落翅仔的大膽作風。有一位女生和我同學C對上眼了,真的將「布魯斯」跳成「三貼」,引起了眾人側目,而不知是L看不過去,還是其他的女生怕我其他的同學會受不了刺激無法克制,想要依樣畫葫蘆,所以L走過來對我說:「請你的同學不要那樣,有辦法的話,把女生帶走。」我點點頭後,走到C的身旁,貼著C的耳朵,傳達了L的話,結果,C真的就帶著那位女生在眾目睽睽下離去了。

C當晚離去後,和那位女生去哪兒了?做了什麼?One Night Stand嗎?我沒問,他也沒炫耀。

第二次找落翅仔辦舞會的結果不如第一次精采,但交涉的過程讓同學個個稱奇,原因是我把自己想像成微小開,找了一位同學陪伴,於高中的放學時間,站在一間和L就讀的學校同樣是女校的私立中學的校門口,盯著迎面而來的熙熙攘攘的女生,憑我的直覺選定一個模樣不差的且我有九成把握是落翅仔的女生,上前直接挑明講。結果,不知道是我的長相不會討人厭還是我所報的學校的名號效應,對方竟然答應了。

不過,女生全然陌生的這一次,不只我的同學,連我自己也很擔心會被放鴿子,直到女生陸續地到達同樣的約定出發的校門口,我才如釋重負。我的同學們和我,像第一次一樣,分幾次騎機車將女生載到第一次舉辦的同學家。

這第二次的舞會,沒有發生同學和女生貼著跳的奇事,倒是我自己碰到小插曲,有一位女生在舞會開始不久後,走過來對我說她不想跳了,問我能否送她回家,我沒多問為什麼?只跟身旁的同學說一聲便帶著女生離開。當我將機車停在那位女生要我停下來的地方後,她下車說:「謝謝你送我回家。」,並隨即遞了一張對折的小紙張給我,我攤開來看,寫著名字和一排阿拉伯數字,也沒說什麼,只是道再見便離開。

當我再回到舞會的地點時,知情的同學問我怎麼又回來了?我說,只是送她回家而已,不回來要去哪裡?而那小張紙,在途中就被我扔掉了。如果寫那幾個字的女生的模樣有現在所謂的名模,甚至小模或正妹的一半強,或許在經過大學聯考後,需要大大地釋放自己壓抑的心靈的我,會在隔天打電話給她也說不定。

當時的我,有時候會想,為何參加過那麼多次的舞會,卻總是無法認識那些亮麗的落翅仔,是我不會跳舞的緣故嗎?還是不對味?

大學畢業後,每當看到「精采」的演藝圈的新聞時,總會想起「落翅仔」這個詞。那些在那個年代國高中時期被稱為落翅仔的女生,在現代這麼開放多元的社會,如果模樣佳機運也好,自己也夠積極,可能就會成為名模或是女明星,而成為權貴、富商或小開追求的對象。那個年代國高中時期的乖乖牌男生,除非長大後變成富商或電子新貴,否則真的可能永遠只能當作茶餘飯後和朋友閒聊時的話題,特別是新聞報導的關於小三或男女情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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