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的上午他只有兩節課,下課時間是十一點,會跟C講中午的時間陪她去,是因為十一點過後已事先排定了約談一位成績差的學生的家長。這樣的約談是擔任班級導師每學期中考試後的例行工作,目的是讓家長知道自己孩子有可能被退學。當然,不是每一位收到約談通知的家長都會到學校來,有的家長會因為工作的緣故實在抽不出空。

來的是學生的母親,大約十一點十五分走進了辦公室,和他談了將近三十分鐘就離開了。學生的母親離開後,他在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後就前往C的住處。

到達時,C要他先進去坐著,說她正裁縫著衣服,他便進門走到C的工作室的門口,看到工作室的地上一堆白紗布料。

「你吃飯了嗎?」C邊操作縫紉機邊問他。

「還沒。」

「那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吃。」

「嗯,妳做那什麼衣服?」

「是團體表演穿的。」

他只「喔」了一聲沒再多問。

「好了,我去換衣服。」

很快地,C就又從二樓下來了,她只是換穿牛仔褲和一件緊身的高領衫,臉還是素淨著。

C講了汽車保養廠在什麼路段後,兩人便出門。他一路尾隨在C的車子後面,大約十分鐘就到了。C對從工作區走出來的一位維修師父講了幾句話後,兩人便離開了。

「妳就這樣把車交給保養廠,不怕師父亂搞嗎?」他邊開車邊問C

「不會啦,車子跟他們買的,保養也都在那裡做,師父人看起來也很好。」

「喔。」他對著前方一位騎入快車道的騎士按了一聲喇叭,「想吃什麼?」

「都好,你吃什麼?」

「那…,洪家店吧。」

「嗯。」

白天的時段,洪家店的巷道內不好停車,在附近上班的人幾乎都將機車、汽車任意停在找得到空隙。他要C先下車進去,自己開著車在附近繞了一會兒後才找到可以停車的地方。

他走回時,C還站在店外等著。中午的時段,空間不大的店內很容易就客滿了。兩人等了一會兒才有空位。

進去後,除了和上一次一樣的麵與小菜,他又點了兩杯烏梅汁。

「你幾點要上課?」

「一點半。」

「喔,那沒多少時間了。幾點下課?」

「三點二十,下課後再載妳去保養廠。」

說話時,餐點送來了,他的目光同時飄向斜對面一對的男女,男的一副斯文樣,看起來長了他幾歲,女的年齡與他和C相仿,似乎不怕冷,長長的風衣外套擱在椅背,上半身只穿著一件低胸的黑色緊身衣,露出一點點豐滿的胸部,下半身穿長度短了點的窄裙、黑絲襪與黑色高跟鞋。

「快吃啦,看什麼啊?」C注意到了,也轉頭看了一下,「你認識嗎?」

「不認識。」他先喝一口湯,再吃了一塊牛肉。

「那你看什麼?莫非…,你在看那女的大腿。」C夾了一塊豆干送入口中,又補上:「色鬼!」

「妳那麼激動幹嘛,我只是在想他們是什麼樣的關係?」

「還會是什麼關係啊?不是男女朋友就是夫妻。」

他察覺到C的語氣帶著一點不悅,便把「也可能是不正常的男女關係。」這句話硬是再吞了回去,只應了一聲「嗯。」C也沒再答腔。

這一點也是男人與女人不同的地方之一。很多男人在公共場合,就算身旁已有關係親密的女伴,目光也隨時會被其他亮眼的女性所吸引,這是與有著親密關係的男伴在一起的女人幾乎不會有舉動。而女人對於身邊的情人或丈夫的目光在陌生女子身上停留,絕大多數的反應也都像C剛剛那樣。

低頭吃著麵的他,腦海裡不禁浮現讀大四時的一幕,當時他和B同居在一處公寓的五樓,班上一位女同學不知為何突然在晚上來拜訪,他不好意思讓女同學上樓,便下樓與女同學站在公寓的入口處聊天。晚上是B上課的時間,平常他都會接送B上下課,那一天B看他在趕一份作業便自己騎腳踏車去上課。而女同學來訪的時間恰好是將近十點B快下課的時間,因此讓B在回到住處時遇上了,他至今仍記得B當下一聲招呼也沒打就上樓的表情。

吃完最後一口的C,抬頭看著已在喝烏梅汁的他說:「你們男人就是這樣。」

「怎樣?」

「喜歡看穿著暴露的啊。」

「好啦,我不是直盯著看,只是角度剛好而已。烏梅汁喝一喝吧。」

「呵,歪理。」

「其實妳也可以試著那樣穿,看有沒有男人猛盯著妳看。」

「呵,我沒本錢啦。」

他看了一眼C的胸部。

「怎樣,你喜歡大胸部的嗎?」

他沒有回答,只說:「走吧,我該回學校了。」便起身去付帳。

走出店外後,他對C說:「妳在這兒等吧。」C卻說要跟他一起走到停車的地方,而且邊走邊拉著他的手臂追問剛剛他沒回答的問題,他只好說:「正常的男人都會想看。」

「那意思是你喜歡囉。」

「小姐,乳房最主要的功能是產後餵奶,整體的美感才能有持久的吸引力。」

「呵,算你有理。」

回到C的住處讓C下車後,他就直奔回學校了。進到辦公室時,差不多一點二十分,同事告訴他有學生找他,想請早上的病假,而同事要那位學生下午再來。他和同事彼此都會互相照應諸如學生突然來找而自己剛好不在之類的事,但是請假這種事是要導師簽名的,所以同事無法代他處理。

由於下午的兩節課不是他擔任導師的班級的課,所以他馬上走到在同一層樓的導師班的教室門口,問誰要請假,一位學生舉手並喊:「老師,我啦。」他便走回辦公室,學生也跟在後面。他坐在椅子上問了站在旁邊的學生幾句話後,就從抽屜拿出假單簿子讓學生填寫,之後才簽名並撕下遞給學生。

上完下午的第二節課後,他沒有停留在辦公室抽一根菸,而是馬上開車前往C的住處,在出了校門後才點了菸。

到達時,看到門又像之前的一次一樣半開著,只從裡面以一把椅子頂著,他心想莫非又是在睡覺。進到客廳朝樓上喊,聽到C有點慵懶地回應,便上樓查看,C果真躺在床上。

「妳怎麼又沒關門,該叫人來修理二樓的對講機,或是換新的,不要樓下門沒關,而人在樓上睡覺。」他坐在床沿看著睡在另一邊的C說。

C轉身側躺面對他說:「好啦,下次我把門關著,你按一樓門鈴,我再起床開門。」

「起來吧。」

「真不想起來。」

「水來了吧?」

「嗯,通知是寫昨天晚上,但是今天早上才來。」

「起來換衣服吧,我到樓下等妳。」

話一講完他就逕自下樓了。一會兒後,C也下來了。

「晚上有要幹什麼嗎?」一上車C就問他。

「沒,沒什麼要忙的。」

「那待會再回我那裡,晚一點我們去逛夜市。」

「妳喜歡逛夜市?」

「嗯,我喜歡吃小吃,你不喜歡嗎?」

「高中時常和國中的同學去逛,大學逛過一、兩次吧,之後就沒再逛過。」他間接地表明他不喜歡逛夜市。

「喔。那…,大學是陪女朋友逛囉?」C轉頭看著他。

「妳覺得呢?」他依然只是看著前方。

雖然這是稀鬆平常之事,不過他一直以來從不會在女性友人面前談論到關於自己曾經交往過的女友的一點一滴,遑論是正在交往中的女子。

C看他似乎不願意承認,也不追問,只說:「那你就當是回味,陪我逛一下,可以嗎?先生。」

「好吧。」

聽他這樣回答之後,C像個小女孩似的,在他臉頰親了一下,口中卻咕噥了一句:「回答得真勉強。」

「嘿,妳說什麼?」

「沒啊,我那有說什麼。」

他不只不喜歡逛夜市,也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偶爾上街買衣物也是買了之後就離開,不會再閒逛。

從保養廠再回到C的住處不過四點多鐘而已,他下課時還提供給人們些許溫暖的陽光,現在卻全然消失了,天空呈現灰茫茫的一片,並且突然刮起了一陣冷颼颼的強勁北風。

C將車子停進車庫後,吹入庭院的冷風,讓從車子下來的C不禁叫嚷了一聲「好冷」,又接著說:「怎麼突然風這麼大。」

「晚上可能會有寒流。」

跟在後頭進門的他這樣對C說,暗示C晚上最好不要出門。進到客廳後,C說:「你的意思是晚上待在家就好嗎?」

「哈哈,怕冷的人是妳,不是我。」

「再看看吧,如果真的變得很冷,那就下次再去。」C邊講邊走向餐廳,「你想喝點什麼嗎?」

「有咖啡嗎?」他坐在餐桌一側的椅子上問。

「沒有,只有茶包。」

C脫下短風衣外套掛在椅背後也跟著坐在一旁。

「喔,那不用了。」

語畢,從襯衫的口袋掏出香菸,C就說:「我這裡沒有煙灰缸。」

「我知道,拿個紙杯什麼的裝點水就可以了。」

結果C從廚房拿了一個陶土做的小小的茶杯,邊將它擺在餐桌上,另一隻手邊摀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怎麼啦,還想睡?」

「你來時我也才剛躺下沒多久。」

他又吸了一口菸,右手拇指又頂著右臉頰,而拿著香菸的右手的手肘則是撐在餐桌上,像在沉思般地稍微皺了一下眉頭,看著C說:「妳都會午睡嗎?」

「不一定,有時候會很想睡。你呢?」

「我很少午睡,除非前一晚熬夜。但有時候早上連上四節課,下午就會有點睏。」

「哦,上課也會累嗎?」

「會,站著一直講話怎麼不會累!要不妳現在站起來,然後講個四、五十分鐘的話看看。」

「呵,那你今天不是…,也上了四節課有吧?」C看著他,他點頭「嗯」了一聲,「那現在不覺得累嗎?」

「還好啦,有隔了中午的時段啊。」

C又打了一個哈欠,說:「走啦,陪我躺一下。」

「都幾點了還躺。」

「躺著聊天也好啊,要不然要做什麼?」C起身拉著他的左手,「走啦,上樓去。」

他只好又吸了一口菸,才將香菸的菸頭朝下,施了一點力地置於小茶杯內,再站起來。在兩人移步往樓上走時,那並未隨即熄滅的香菸發出的煙霧,幾乎呈一直線地往上升,輕拂過那自天花板垂吊而下的用餐燈的燈罩,點綴了冬日的午後室內那種不同於其他季節的寂寥感。

冬日的午後的確特別令人想睡,尤其是有寒流來襲時,被窩內的溫暖感,常會引發人們的惰性,貪戀舒適的惰性。

在已幾近黑暗的房間的床和衣躺下後,原本沒有睡意的他,卻突然想睡了,而C只是頭枕在他的頸子與肩胛之間並沒有睡著,也沒有出聲,彷彿只想嗅一嗅身邊這男人的氣息。

他的睡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原因是好像被一隻貓不停地以鼻子搔癢。這樣的搔癢,不是在腰際會引人發笑的搔癢,而是會快速地引發一位男性的原始慾望的搔癢。

他翻起身,讓C仰躺,注視著C,輕聲地問:「妳不是想睡?」C沒有回答,也只是迎接他的目光,神情就如同前次也是在週四的午後,看著躺在身邊的他的那種神情。

在一番熱吻、挑逗之後,兩人彼此互相又再各自地脫了身上的衣物,他站在床邊問身體覆蓋著被子的C:「那一盒保險套呢?」

「今天不用吧,我MC昨天早上剛完。」

當女人這樣講時,意謂著她想和眼前的男人有真實的接觸,而男人也不可能求證,只會像接到上級長官的命令,照辦。

聽到C這樣講後,他的心態完全放鬆了,也更加心無旁鶩地投入,C似乎也感受到他所給予的更甚於前幾次的刺激與熱度,反應的強度也更強烈,直到他對她注入一股熱流,並聽到他在自己耳邊吼了一聲,那吼聲不是叫出來的,反而像是由丹田往上升的一股氣息,C才如同氣完全放掉的皮球般,停止了喊叫聲,鬆開緊抱著他的雙手,癱在床上。

大約半分鐘後,他才離開C的身體,下床走到浴室拿了幾張衛生紙,再回到床上,遞給以手摀住私處的C,並拉著棉被,將C和自己覆蓋著。

C面對他側躺,他則是仰躺。兩人很快地睡著了。

這一個傍晚,他躺在C的床上做了一個夢,夢到B的手鐲在樓梯間突然斷裂的情景,夢到他坐在醫院手術室外的一排綠色的塑膠椅上,夢到B看著他說,應該是有了,但轉瞬間,對他這樣說話的不是B,而是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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