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跟我同居就好。」

C在發覺他母親不喜歡她之後,對他這樣說。

       

他與C相識大約是在他與相戀七年的女友解除婚約的一年多後,也是他退伍找到工作後的一年多,臺灣股市的加權指數衝破萬點高峰之後的第三年的秋冬之際。他因為拒絕相親的提議,但又怕觀念傳統的雙親擔心身為長子的他打算不結婚了,而向雙親保證會再交女朋友。很湊巧地,在他給了雙親那樣的承諾後不久,一位與他住同縣市、同樣被父母逼婚的大學同學,找他一起去參加一個有一點類似婚姻介紹所的聯誼社所辦的聯誼活動。那個聯誼社的主持人是一位學校的老師,宣稱不收所謂的會員費,任何未婚男女只要留下基本資料與一張個人照,並且繳交一點茶水費用便可參加活動。C就是在那個聯誼社看到他的資料後,主動打電話找他的。

雖然C在電話中已主動告訴他為何有他的電話,不過在兩人見面後,他仍然好奇地問C,怎麼知道有他這個人?C說,由於她算是老會員了,而且是女的,她向主持人要求不想每次活動都出現在會場,而想直接翻閱男方會員的資料,主持人同意了,他聽了之後笑了一笑。

C從聯誼社的資料注意到他並記下電話後,連續兩個晚上打電話找他,不過他都不在。那兩晚,有一個晚上他是在兼職的補習班上課,另一晚他外出找朋友。事實上,他從開始工作後,陸續找了兩家補習班兼差上課,一家是週二、週五的晚上,另一家是週日的下午,而其餘下班日的晚上他也都經常外出找朋友或看電影,目的是想躲開雙親。

C在連續兩個晚上打電話未果後,第三天,週六的晚上又打,他在朋友家打衛生麻將,這一回C忍不住了,留下她的芳名與電話,請他弟弟轉達。連續三晚接了同一位女生打電話要找他老哥的弟弟也納悶了,放下話筒後,翻了家裡寫有親友的電話號碼的本子,找到了他朋友家的電話,馬上撥。電話是朋友的妻子接的,轉給他聽,他才知道這樣的事。他弟弟還要他最好馬上回覆。

牌局結束後,夜已深,他回到家看著弟弟寫的字條,才知道C真的姓「成」,而不是因為知道弟弟無法發「ㄣ」的音而被他誤以為是「陳」,但就算是陳,與C有菜市仔味道的名字兜在一塊,他也從未聽過。

隔天接近中午時,他回電話了,C剛好也沒外出。C在電話上大概講了一下來龍去脈後,他禮貌性地問她傍晚是否有空,可以的話見個面吃個飯,C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至於地點,他就選了一家在他上課的補習班附近的餐館。

那一家餐館離位於圓環邊的日據時代留下來的建築物—市政府—只有幾步路,也是城市裡人潮最多的地段的起點。由市政府再往南走一小段路,右手邊有一處更有歷史意義的景點,其入口處寫著「全臺首學」四個字。當他從補習班出來,穿越馬路,沿著圓環邊行走,市政府就在左前方,再穿越兩條馬路,右轉幾步路後,就到了約定的餐館,對面也是一棟日據時代就有的建築物,是一家公營的銀行的分行。

在週日的傍晚,走在充滿古色古香的城市的街道上,前往會見一位全然陌生的女子,對他而言,是從未有過的經驗,如果硬要講是romantic也未嘗不可,不過其實是blind。對C而言,後者的成份比他低一點,因為至少C已經看過他的照片。

當他推開餐館的門後,見到一位短髮、淡妝、沒戴眼鏡、眼睛大而顯得水汪汪的女子面朝著門口坐著,他直覺應該就是C,那位女子也抬頭注視他,並馬上給了一個微笑,他便走過去,開口說:「妳是…」沒等他講完C便微笑點頭說:「是。」

他隨即在C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服務生馬上走過來,他問C想吃什麼,C看了菜單後,點了簡餐,他也就跟著點類似的。服務生離開後,他邊端詳著眼前的C,邊問她為何有他的電話,C便更完整的說明,那語氣有著興奮與緊張,聽了之後,他還是像在電話上那樣地笑了一下,隨即又問C怎麼知道有那一個聯誼社的,她回答是朋友告知的。

那一頓晚餐他吃得蠻愉快的,從C時而微笑地聽他講一些工作上的事,也回應地談自己的一些事來看,C也是從頭到尾心情都很愉悅。兩人算是都對對方有好的印象,是一個好的開始。

喝過餐後的飲料後,他看時間才八點多,本想問C有沒有興趣到Pub喝點酒,但又想才第一次見面,可能太唐突了便作罷。而C雖然主動打電話找他,但在那個節骨眼上,仍就保有女性的矜持。所以兩人就只是坐著漫無邊際地聊著,偶爾突然靜默互相注視著對方,似乎都在等對方起頭換個方式或地點,度過週日晚上的下半段。最後是C開口結束兩人第一次的約會的。

走出餐館後,C問:「你的車停哪兒?」

「在那裡,」並伸手指了一下他傍晚時走過來的方向,「妳呢?怎麼回去?」

C也伸手指了就在兩人眼前的一部雙門小轎車說:「我自己開車來的。」

「喔,那再見了。」

「嗯,再見。」

C發動車子後,副駕駛座的車窗緩緩打開,他便走過去,彎腰往車內看,見C雙手握著方向盤探頭對他說:「上車吧,我送你過去。」

回到家後,洗過澡後,選了電影《鋼琴師和她的情人》的配樂CD,讓Michael Nyman的音樂陪伴躺在床上的他,腦子裡則是回想著C的模樣,臉蛋算是標緻的,身高超過160公分,胖瘦合宜,穿著也不俗,蠻符合她所講的從事服裝設計的行業,硬要挑剔的話,是C怎麼穿長褲赴約。後來他才知道C偏愛褲裝,也許是個性使然,不過他從沒問過。

C雖然第一次見面,但他從在餐館時就覺得有一些似曾相識,回家躺在床上聽音樂時,他才想起一位清純派的孟姓女歌手,而C的長相有五分像這位女歌手。

C這樣一位小他一歲,將屆三十之齡,外表條件又不錯的女子,為何還未婚呢?這樣想著,不知不覺睡著的他,被電話鈴聲吵醒,當他起身要接時就停了,幾秒鐘後,在三樓的弟弟打開房門叫他接電話,他接了,是C打來的。

「我還以為你不在。」C說。

「沒啦,妳走後我也直接回家了,」他說,「妳沒吃飽嗎?」

C聞言笑了幾聲後說:「是想問你下禮拜三晚上有空嗎?」

「禮拜三晚上我是有空,怎麼了?」

「今天讓你破費不好意思,禮拜三晚上換我請你吃飯。」

「只是吃個簡餐而已,妳不用過意不去。」

C的堅持下,加上他也想試著交往看看,就答應了。

這一回,C在電話上講了她住處的地址,問他可不可以去接她。當一個女子開口這樣請求時,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會答應,更何況C講的地址離他家不遠,大約十五分鐘的車程,他當然沒說「不」。

掛上電話後,他突然想到大學的一位學長對其女朋友的溫馨接送情,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程度,情況是這樣的:如果學長的女友在甲地,學長在乙地,兩地之間的距離大約就是台中到台南,學長會先坐火車到甲地,再陪女友一起坐火車到乙地;女友要回去時,學長是一起和女友坐火車到甲地,自己再坐火車回到乙地。試問,天底下有幾人能辦到?所以當時同學們給了這一位學長「天下第一奇男子」的稱號。又想到C這樣的舉動,雖然不能類比,不過也勉強可以用「奇」字來形容。「C是一位奇女子嗎?」他心裡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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